圖為:天門多寶鎮,農戶扔掉的上一茬蘿蔔,現在還堆在田頭。
圖為:3月中旬,鑫鑫蔬菜瓜果合作社將大白菜入庫,準備虧本賣往廣州。

圖為:紅日子公司員工將醬菜裝箱。從地頭到工業流水線,天門蔬菜還有一段不短的距離要走。
  湖北日報訊
  本版採寫:記者 徐露 彭磊 通訊員 朱莉 付磊磊
  近日,河南又現芹菜堆在田間路邊爛掉現象。今年以來,全國蔬菜滯銷時有耳聞,我省也未能獨善其身。
  3月底,記者走訪蔬菜種植大市——天門,村民們還在為不久前成噸成噸爛在地里的蘿蔔惋惜:“沒辦法,價格太低,收了再拉出去,還要費人工,索性不要了。”
  “賠三年,賺一年。”這是蔬菜行業的行話。過去,靠天收;現在技術上去了,產銷對接又成問題。
  三年一輪迴,有沒有方法解開這個魔咒?
  為此,記者深入天門多個農場、鄉鎮,進村入戶,調查農產品產銷難題。
  來之不易的“紅日子”
  3月29日,白茅湖棉花原種場代灣大隊,支書代丙華一改幾天前的愁容。“上萬公斤蔬菜終於找到了出路,不但今年,以後都不用發愁了。”這個平日不苟言笑的漢子當天卻談笑風生。
  代灣大隊是一個由71戶、296名丹江口庫區移民組成的小村,耕地面積500多畝,其中100多畝種菜。遷到天門三年,該村就遭遇了兩年蔬菜滯銷、一年小麥滯銷。“不愁種,就愁賣。”代丙華介紹,“村裡有的是種菜能手。原來在丹江口,我們定點給一家大單位種菜,沒想過賣菜。搬來後,發現銷路才是大問題。前些日子,白菜、蘿蔔收了,上萬公斤,愣是賣不出去。”
  解了移民煩惱的,是位於天門經濟開發區的“紅日子”。“紅日子”是一家以加工生產醬菜為主的公司,因在全國同類市場上占有相當份額、對新鮮蔬菜的吸納量極大,該公司已在全國各地擁有固定訂單種植面積數千畝。儘管只相距5公里,無論是歷史淵源還是種植規模,代灣大隊都不在“紅日子”的訂單範疇。此次合作,得益於白茅湖原種場新任黨委書記周啟榮與該公司董事長張平安的相熟。為幫移民村一勞永逸地解決賣菜難,周啟榮當起了“大媒人”。
  日前,雙方已達成合作意向——代灣大隊納入“紅日子”訂單種植名單。
  消息傳開,白茅湖棉花原種場其餘6個原住村也躁動起來,部分村民已開始改種蔬菜,改種面積近200畝。
  行動如此迅速,原因只有一個:有訂單不愁銷——“紅日子”通常訂單種植規模500畝起步,代灣菜地面積遠遠不夠,周邊可發展空間極大!
  這極有可能成為原種場的第二次轉型——白茅湖棉花原種場建場時以棉種研發為主,上世紀90年代後隨著市場經濟發展,轉變為糧棉油並重。本次偶然的市場對接,讓當地農民看到了轉型現代農業的曙光。
  菜販沒有定價權
  農民的菜直接送向食品加工廠,對一批長期行走在當地的菜販子無疑是壞消息。
  餘落成就是其中一個。來自天門市岳口鎮的他,每天下午都會開車到附近鄉村收菜,田間地頭摘下的菜過個秤,再結算成現金,一筆交易就算完成。
  第二天一早,餘落成會將菜送往7萬人的岳口鎮,轉手售給批發商。
  以黃瓜為例,他從田頭以3元/公斤價格進貨,轉賣給批發市場的價格一般提高20%。每天從他手裡出去的蔬菜在300公斤左右,能賺100多元。
  長久以來,當地農產品正是通過這種簡單的方式被輸送出去。
  在當地,販子一直是農產品流通的主角,卻因為處於銷售產業鏈的最底端,收購價格受制於上游大型批發市場,並無法真正掌控本地蔬菜產銷。“絕大多數農村都是只管種不管銷,農產品銷售由各種各樣的販子來完成。”談及農村蔬菜的銷售模式,周啟榮介紹。販子,可以說是對基層銷售渠道的統稱,這是銷售鏈條最末端的一個環節,上游則多樣化,可能是加工廠,也可能是更大的中轉商。“販子掌握不了定價權,它由更上層環節的價格倒逼形成。”
  搖擺不定的供求關係
  “我們收的菜多半隻到本地批發商,本地批發商再運到武漢、北京、廣州。如果在那裡價格上不去,倒過來層層遞減,就有可能遭遇收購價低於農民種植成本。”談及蔬菜爛在地里的現象,餘落成這樣解釋。
  天門市多寶鎮鑫鑫蔬菜瓜果專業合作社目前的困難,印證了餘落成的說法。
  這個擁有6000餘畝流轉地的合作社,成立十年來,一直直通廣州、北京批發市場,再從那裡轉向周邊省份。“定價權主要掌握在北京、廣州這樣的超大型批發市場,一個市場可以輻射周邊多個省市,全國各地的菜果也都會在這裡集散。這一點,武漢都做不到。”說到今年蔬菜的價格,合作社監事施三元的話匣子打開了。“去年菜價高,今年全國蔬菜種植面積都擴大了。光我們多寶鎮的白菜、蘿蔔就至少增加了6000畝,隔壁沙洋縣增加2萬畝,全國的狀況可想而知。供求一變,價格自然走低。最近市場是一天一個價,到貨少點,價格就高個一兩分,到貨多了,低一兩分,單價差別看似不大,以百噸規模算,差別就大了。”他指著跟前正裝車的大白菜說:“以大白菜為例,3月20日,廣州的價格是0.83元/斤,去掉物流費、進門費、下貨等費用,合作社上車時的價格就壓到了0.26元,再刨去打包、洗菜、人工等費用,到農戶那裡的收購價就只有0.18元。這個價意味著什麼?只值地里菜的錢,農民一季的人力算白費了!合作社以外的菜農還要多一至兩道坎,收購價更低,只能丟掉算了。”“我們每天出菜500噸,今年得虧個一千多萬。”算著第一季度的賬,去年賺得盆滿缽盈的施三元倒顯得氣定神閑。“三年賠的,一年賺回來,這是規律了。今年虧損不意外。這也是我們多少年都不擴大種植規模的原因,我們只能承受這麼大的資金進出。”
  政府該幹些什麼
  賠三年,賺一年——“賠”在種的人多,價格起不來;“賺”在有人虧不起、退出種植,種的少了,價格自然上揚。
  市場杠桿下,絕大多數農民摸不到市場的準頭。“該種什麼,不該種什麼,全靠慣性和小道消息。”白茅湖棉花原種場農民李志兵說。“合作社雖然有銷售人員對接田間地頭,收菜的同時,獲取一些當地市場信息來調整種植結構。但這種信息一是片面,另外也往往晚一步。”施三元道。
  顯然,蔬菜市場產銷信息不暢,是導致種植無序的關鍵原因。“本地政府過去也發佈一些指導信息,實踐幾次後,農民抱怨指導一次錯一次。”在農場黨委工作多年的朱莉苦笑:“也確實效果不好。政府的信息也是根據上一季的市場行情發佈,到農民那裡,早就晚了。後來索性停止,讓市場說了算。”
  農業迅猛發展的今天,暴露出的是農業服務業發展的嚴重滯後。
  白茅湖名揚棉業負責人朱紅旗長期從事農產品採購銷售,見慣了農產品價格的起起落落。他認為,要解決農產品滯銷,關鍵還是靠政府整合各種資源和信息。“市場分散註定了信息整合的難度,另外,政府的權威性和動員能力,都決定了這一工作最好由政府來做,而且是省級以上的政府。原因很簡單,區域越小,信息越片面。”
  天門市農業局相關人員證實了朱紅旗建議的合理性:“自從2011年全國大範圍蔬菜滯銷發生後,農業部就著手在建立一個統一的信息發佈平臺,但兩年多過去,再沒聽到什麼進展。以我在政府部門工作的經驗,單純靠農業系統來推動這個建設,幾乎不可能。”該人士分析,農業部打造的這個平臺,應該由各級政府配合才能完成,但在實際運作中,各級政府很難配合。“這涉及人員配備和利益分配,不好整。”“那能不能繞開利益糾葛,改由各級政府提供數據,農民和經營者自己整合呢?”記者與之討論。“現在,各級政府都有自己的門戶網站,只需當地農業部門組織各村按時上報或直接上傳當季農作物的種植面積和品種,大家自行查閱。”
  施三元很贊成這一建議。“我們經常上網,但查不到各地種植規模,都是賣種子的和各地出了滯銷問題以後的報道。如果各地種植數據都上網,相當於形成一個龐大的農業種植數據庫,該種什麼,研判就有根據了。”他說。
  (註:本文所涉及的菜價僅限田間到批發市場環節,不包括終端菜價。)
  畫外音

  鄰近又遙遠的訂單
  一份企業訂單,解了三年難題。在白茅湖棉花原種場,記者時刻能感受到菜農的喜悅,但也為當地與“紅日子”公司區區5公里的距離而感慨。
  既然訂單農業這麼好,為何大家不主動出去找市場呢?
  農民李志兵說:傳統觀念就是種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不知道還能這樣乾。
  代灣大隊黨支部書記代丙華說:人生地不熟,不知道到哪裡找。
  灌湖大隊黨支部書記曾凡兵說:沒有膽子、沒有人脈、沒有錢、不知道信息,“出去找市場,怎麼找?”
  ——眾說紛紜,卻都離不開兩個詞:不知、不敢!
  即使是鄉鎮幹部,也多少有同感。
  “出門少,真的怕。我們有村幹部出去住賓館找不到被子,凍了一晚上,卻不知被子就鋪在床上;有的上了電梯不知道摁數字,沒有旁人,就困在電梯里。如此,還哪裡敢出門?”原種場黨委書記周啟榮說。
  封閉的自耕自耘下,造成了當地儘管距“紅日子”僅5公里卻不得相識的結果。
  企業呢?為什麼不主動就近發展訂單種植呢?
  “訂單種植需要上規模,東北、山東多年前就有很成熟的規模種植,本地在這方面還有段路要走。”武漢紅日子食品有限公司副總經理喻鳴解釋:“這次與白茅湖的合作算是一次試水,不過規模、品種、種植方法都還沒有做要求,更多算是做公益。”
  借鑒篇

  “花菜之鄉”如何渡難關
  同樣曾備受滯銷之苦的天門市張港鎮,今年卻安然度過。該鎮44個村,村村種花菜,總面積達7萬畝,年產15萬噸,居全國之最,系全國“花菜之鄉”。
  “今年花菜賣價好,不愁銷,3畝地能落得個七八千呢。”相比於多寶鎮菜農的無奈,這裡的農民堪稱幸福。
  還記得,2011年11月,張港鎮花菜5分錢一斤都沒人收,只能大量爛在地里漚肥。短短2年多,變化為何如此之大?
  “銷售市場進一步拓展了。”在當地花菜產銷中扮演著舉足輕重角色的鑫天農業發展有限公司董事長楊俊說。近兩年,該公司抓住機遇,開闢電商銷售渠道,突破500公里半徑,穩定發展了華中、華南、華北、東北等地諸多客戶。
  “冷庫面積增大。速凍菜生產線開始投產。”這有效調節了因天氣原因集中上市導致菜價走低的難題。“速凍菜主要走出口市場。不過這些投入大,規模仍有限,如果遇到2011年那種南北齊上市的局面,還是難以抵抗。”
  最有效的一招,仍是調整種植結構。在張港,農民對“鑫天”的信任和依賴已經很深。“鑫天”可以根據自己的市場判斷,說服菜農們種什麼菜、種多少。
  吸取2011年的慘痛教訓,這兩年,雖然花菜行情不錯,但張港花菜種植規模始終控制在7萬畝左右。“不能再擴大了,市場承受不了。”事實上,為了抵禦風險,遭遇2011年滯銷之後,“鑫天”開始動員農民小規模試種西蘭花等新品種,眼下,新品種種植面積已占全鎮蔬菜面積的1/10。
(編輯:SN0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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